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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R青春18(二)一時半刻在東京


「你現在幾歲?告訴我嘛~」
……三十六。」
「你這樣是犯罪唷,我還是女大生呢!」

在一旁聽得嘴角都失守了,轉頭想看清楚長相,但黑暗中只能看見他們離去的背影。雖然日語唯一能把握的只有五十音,可是有時候雖然不能精準翻譯,卻能意會日本人的對話內容,常看日劇的人都有這樣的經驗吧?


【金券行,尋找JR青春18

過了元旦,一月二日起少部分金券行開始營業,為了繼續接下來的行程,先到新宿尋找轉售的二手JR青春18,連續碰壁,隔天在池袋大黑屋問到的價錢是三日JPY$10,000、一日JPY$4,000,沒有我想要的四日份,而且也比我預期的貴(五日份原價才JPY$1,1850),在櫃台前面猶豫很久,擔心錯過這張就沒有下一張了 ,只好咬牙掏錢買了三日份。


↑ 購得已被使用兩天,剩下三天額度的青春18。


結帳的時候,店員接了一通電話,回對方說:「沒有三日了,只有一日的。」忍不住竊喜一番,被勝利的榮光簇擁著步出店家,然而才開心半小時,竟然馬上在另一間店問到我最想要的四日份,而且只要JPY$9,800!

三日份JPY$10,000 VS 四日份JPY$9,800,好心情瞬間崩毀。

「可以交換嗎?我賣你三天份,你賣我四天份。」
「如果妳住在日本的話才可以。」
「我剛才在附近大黑屋買的。我需要四天份。」
「妳可以加購一天份,JPY$4,500。」

那不就更貴了嗎?!早知道就不要因為好奇去多問了,決定以後買完東西不要再比價了——如果忍得住的話。


【六本木,Tokyo City View

因為自己的失策,在東京短暫停留的一天半,必須勤跑各家金券行找車票,導致原定的行程達成率超低,然而有些地方是無論如何都要去的,例如Tokyo City View。

Tokyo City View位在六本木Hills五十二樓,JPY$1,500的套票包含觀景台和森美術館的門票,兩張不拆售,加JPY$500可以上天臺Sky Deck,禁止攜帶腳架和背包(暫放置物櫃),可是露天無遮蔽物,少了玻璃反光的困擾,回家整理照片發現比較好的照片都是在Sky Deck手持拍的。


四年前第一次到東京,對花錢看夜景毫無興趣,也不知道自己喜歡怎樣的旅行,大部分時間都在逛街花錢,夜景的話,到飯店旁的都庁湊個免費的熱鬧也就差不多了。甚至頭兩次出國玩連相機都沒帶,手機也不是智慧型,非常自以為率性;反觀四年後的現在,安排景點第一個想的卻是:那裡有什麼可以拍?

儘管帶著相機行動有點麻煩,但也因為拍照的關係,車上一閃而逝的景色、過目即忘的街道,那些從前不會留意的地方,都因此而認真凝視。


淺草,遠觀晴空塔

新年期間,淺草車站的吞吐量不知道是平日的幾倍?走在攜來擾往的參拜人群中,我只想在日落前拍一張乾淨的晴空塔。

這座634公尺的高塔,完工後取代東京鐵塔,成為日本數位電視台的訊號發射站,而訂在這個高度的原因,是因為「634」的發音近似明治維新前東京的行政區名「武蔵国(むさしのくに)」。

既然它是日本第一高、世界第二高塔,只要到淺草來,應該很容易拍到全景吧?新手才會有的天真想法很快就破滅了。被人潮沖出站後,完全找不到好的角度。對淺草沒做功課,只能先往晴空塔移動,走一步算一步,非常幸運地,誤打誤撞走進「隅田公園」,發現取景的好位置。


↑ 晴空塔倒影,有點不舒服...


【人形町,老百姓的東京】

在五光十色的的東京鬧區,每個人看起來都像形色匆匆的過客。工作、辦事、觀光、購物,好像進入此地時都抱著特定目的,一旦達成後便要離去。而神保町、人形町等地方,卻是完全相反的一隅,充滿柴米油鹽的生活氣息,他們再平凡不過的日常,就是旅客最想見的景色。

從昭和小徑的巷弄散步到甘酒橫丁,買幾盒亀井堂的人形燒當伴手禮,這間店還有一樣特色產品——日本政治人物面孔的煎餅。一路上瀰漫著酒粕的香氣,許多遊客聚集在小店前,飲一杯暖酒驅除寒意。



朋友說她的照片裡一定要有自己人,因為那些大景無論怎麼拍也比不上專業攝影師。但對我這個超級新手來說,攝影是興趣,也是一種旅行的方式,只要每拍到一張喜歡的照片,那裡就和我產生了連結,同時也能更深刻地記住一天的所見所聞,尤其是人形町這種沒有特別顯眼標的物的地方,更需要花心思、用鏡頭去發掘屬於自己的記憶。

↑ 亀井堂前人行道的彩繪地磚。

↑ 整點播放音樂的大鐘。

【汐留,Caretta耶誕燈飾】

大部分的東京耶誕燈飾在節日過後就落幕了,汐留Caretta「Canyon d'Azur ~光の渓谷へ~」是少數公開期間較長的。二零一四年度從十一月十三日到跨年後的一月十二日,每天下午五點到十一點,在Caretta地下二樓進行為期二個月的免費燈光秀。搭車到汐留,出站後沿地下連接通道走,跟隨遠方傳來的音樂就能抵達由二十五萬顆LED燈設計的演出現場。

儘管多年前看到照片的驚艷,如今已經不復以往,可是隨著交響樂變幻無窮的燈光,戲劇化的演出效果遠遠超出預期,有瞬間以為自己身在哪部宮崎駿的動畫中,被超現實的氣氛所包圍,彷彿腳踩的不是地,激昂的交響曲是烘托劇情的配樂,萬盞燈火是故事發生的主場景。聽完第一輪時手臂都起雞皮疙瘩了,現場竟然沒有人鼓掌,我只好默默把手放下。



結束蜻蜓點水式的東京一日半,為了避開隔天早上擁擠的上班人潮,晚上先移動到東京郊區的八王子車站附近入住,準備隔天前往下一站:河口湖,以及松本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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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R青春18(一)睡一場橫濱的夜景


青春18

「青春18旅遊通票」是Japan RailwayJR)每年夏天、冬天販售的車票,每張11,850日幣,持票可以在有效期限內任選五天,五天都享有日本全國JR普通列車搭到飽的優惠;也可以五個人共用一張票 ,進行一日旅行

這趟以橫濱為起點,穿越北陸到京都的青春18之旅,原本的計畫是這樣的:
1/01:成田機場橫濱→櫻木町
1/04:東京大月松本
1/05:松本→姨捨南木曾松本
1/06:松本金澤
1/09:金澤京都

下了飛機,在成田機場試了好幾台自動售票機,就是找不到青春18的選項,詢問櫃台,她抽出一本像是售票規定的活頁夾翻了翻,告訴我:

「You can’t buy the ticket.(妳不能買這個票。)
Why?(為什麼?)
Because…Yesterday.(因為昨天。)

原來冬季版青春18的使用期限雖然到1月10日,但是售票日只到12月31日,也就是我抵達日本的前一天!

得知這項噩耗的當下,我那份不含地圖總共24頁,早在半年前就陸續排好的精美行程,在腦海裡唰唰地快速翻了一遍。費盡心思卻白做工,沒想到竟然會犯這種低級錯誤,青春18可是這次旅行的主軸耶!如果沒買到票,我這半年是在籌畫什麼?!現在回想起當時失魂落魄的程度,比後來在合掌村摔裂剛買兩個月的新手機更慘痛。


金券行

票沒買到,只好加值Suica(像台灣的悠遊卡),按照原定計畫搭乘JR普通列車到橫濱。

心情真正惡劣的時候,連抱怨的力氣都沒有,只想快點解決問題。透過朋友得知「大黑屋」這間連鎖當鋪,有的分店兼營票券販賣,就是所謂的「金券行」,可是上網一查,橫濱各店新年期間都店休,雖然心裡很慌,也只能把這件事先擱著了。

這次訂的飯店位在櫻木町,轉車時間只有四分鐘,拖著行李箱急急忙忙衝上月台時,雪就落下來了。第一次親眼看見降雪,很想說些浪漫夢幻還是激動的感受,但是它細看真的好像隨風飛舞的保麗龍屑啊!儘管如此,還是因為這場人生中的初雪,暫時對沒買到青春18一事稍微釋懷了。


【紅鞋觀光周遊巴士】



↑ 攝於山下公園。

飯店Check-in後搭上「あかいくつ」紅鞋觀光周遊巴士。巴士有兩條路線,幾乎涵蓋了橫濱市區的景點,假日每十五分鐘一班車,一日券五百日圓,可以在車上向司機購買;在日本玩,One Day Ticket這句話會用上N次。

巴士方便,但隔天發現徒步也不算太遠,從櫻木町到山下公園,邊走邊拍才二十分鐘,只是拿相機的手會很凍,像我戴著便宜的Uniqlo手套,金屬機身在零度的時候好像一塊大冰塊,冰冷的寒意會穿透手套刺進指尖,不用太久手指就麻掉了,忘了到第幾天才發現,其實,可以隔著暖暖包握相機啊.......


冰川丸與鋼索上的海鷗。


【中華街】





「那裡會讓人想到台灣。」朋友說。

和曼谷中華街的感受一樣,對橫濱中華街完全沒有熱情。滿街小籠包和算命館,每一攤都在賣胡麻団子,台灣沒這樣吧,還是這條街上的時間凝結在一百多年前的中國?現在的異鄉遊子真的可以在中華街感受到家鄉的溫暖嗎?

逛一圈就沒勁了,帶著腳架到紅磚倉庫去,廣場風大,把夜拍的興致都給滅了。到底是誰說,日本冬天和台灣寒流來時差不多冷啊?明明就更冷!這晚體感溫度負四度,冷到有時鼻水快流下來都沒知覺。


↑ 唯一像台灣的地方:凌亂的街景。

↑ 遇到巨人,看髮型該不會是相撲力士?

【橫濱櫻木町華盛頓飯店】

這趟旅行共十二天,搭乘Scoot由東京成田機場進入日本、Jetstar於大阪關西機場返回台灣。半年來修改了很多次旅行路線,橫濱始終都在備選名單之外,直到看見「橫濱櫻木町華盛頓飯店」的住宿心得,才決定把橫濱安排進來。

海景的一般房型和京都四条河源町Super Hotel差不多,蠻小的,行李箱在靠近門口的走道才能完整攤開,但既然是為了窗景而來,房間乾淨就好了。有預算的人可以住另一間泛太平洋橫濱灣東急酒店,能開窗到陽台上拍照,就不會像我為了處理室內外溫差造成的霧氣,必須不停地擦玻璃,以至於錯過日出的Magic Time





移動的旅行】

去年在泰國花太多時間搭車往返曼谷,記取教訓,這回嘗試在旅途中不斷更換住宿地點,十二天換了七個地方,以橫濱為起點,穿越北陸,前進京都。還記得第二天一大早睡醒就得馬上收拾行李的煩躁,退房前想到這次的橫濱之旅真是有點單薄啊,只好又對著窗外多按了幾次快門作為補償,就當作買門票來這裡睡了一場夜景吧!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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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車快飛——泰國北碧鐵道旅行


Minivan司機踩油門的腳好像不曾鬆開,我挪挪屁股,偷瞟一眼儀表版,指針挺過了最高速再往下催,以不可測的速度奔向泰國北碧(Kanchanaburi)。原本打算把車程拿來補眠,結果根本無法入睡,懸空的五臟六腑隨著車身搖晃,再偷瞟一眼,隔壁的泰國男生老神在在如入定僧人,捧著一本書讀得目不轉睛。

由於交通狀況難以掌握,事先沙盤推演了三個計畫,連備案都還有備案。怎麼知道天未亮就起,卻因為各種因素延宕到八點半才上路,我要搭乘的257車次火車,這時早已離開曼谷朝北碧駛去──當然,前提是準點的話──10:25它會短暫停靠北碧火車站,繼續往桂河大橋、死亡鐵路前進。無論如何,我必須在那之前追上火車。

第一次一個人旅行,出發前曾經想過會不會感到寂寞,結果每天早出晚歸,光是應付一路上的狀況就把空閒時間塞滿了,帶了耳機打算無聊時聽歌解悶,也默想了歌單,只不過旅途並不像MV那麼浪漫抒情,沉浸在自己世界,下場比較可能是錯過提示下錯站。


↑ 出發前製作的泰文單字卡。

以混亂開始的一天,Minivan抵達終點站已經11:00了,Google Map顯示我的所在位置和北碧火車站還有段距離,迅速找了一輛計程摩托車代步,25泰銖成交。事到如今,只能祈禱火車大誤點。

行經死亡鐵路的火車一天只有二個班次往返,對隔天就要回台灣的我而言,今天非搭到不可。五分鐘後計程摩托車把我送到火車站,看見月台上聚集著等待的乘客,心裡放起煙火,但是腳步不敢停,直奔售票口詢問火車何時進站?售票員打了個呵欠,悠悠哉哉地說:「五分鐘。




體驗了早上風馳電掣的Minivan,行進中的火車簡直像老牛拖車。未經修剪的樹叢伸長枝葉,唰唰唰掃進車窗,除此之外和台灣農村風景相去不遠。穿過桂河大橋後一個半小時,列車便會經過死亡彎道,車上沒有廣播,拿出自備的時刻表比對每一個站牌名稱,發現誤點的時間越來越長。

三等火車想當然沒有冷氣,電扇在頭頂轉,對紓解悶熱的車廂一點實質效果都沒有。小販來回穿梭各個車廂叫賣,在他不厭其煩地經過第N次時我忍不住買了;一名年輕的母親獨自帶著三個小孩上車,落座後掀起衣服餵奶;我忙著清理脖子上像糨糊一樣的汗水和防曬,其他乘客一派輕鬆地把兩腳擱在前座呼呼大睡,那種對環境的自在回應,好像我們根本存在不同時空。



過了Lumsum站,車廂內一陣騷動。列車扶著陡峭山壁爬過崎嶇的死亡彎道,車身右側距離山壁只有幾公分,左下方是碧綠的河,不探出頭看,還以為火車高懸在空中飛行。


日軍於二次世界大戰佔領泰國期間建造這條鐵路,連結泰國和緬甸之間的險峻地帶,作為日本控制緬甸、征服更多國家的後勤補給線。工程集結的盟軍俘虜、泰國人、緬甸人、馬來亞人、印尼人約三十多萬,濕熱叢林中瘧疾、霍亂和痢疾肆虐,營養不良的工人遭受慘無人道的奴役,並且只能手持簡單工具修築鐵道。鐵路全長四百一十五公里,包含知名的桂河大橋,起初評估五年才能完成,後來在日軍不斷施加壓力下,短短十六個月竣工,工人的死亡率高得驚人,據統計每個枕木下都埋葬著一條亡魂,死亡鐵路的名稱不徑而走。當鐵路終於通車,日本第一批運送的補給,是軍妓。



↑ 當時修築鐵路的戰俘,骨瘦如柴。


↑ 戰後新修的桂河大橋,橋墩來自日本,作為戰爭賠償。

過了鐵路最驚險的一段,我在Thamkra Sae站下車。Thamkra Sae站只有一個簡易月台,月台旁有一個專門屠宰遊客的市集,尋常的冰棒在這裡價格翻了不只二倍,一支五十泰銖,那還是喝水吧

沿著軌道往回走,一開始前後還有遊客同行,後來人都不見了,回頭看只剩下幾個小黑點,雖然大白天的,惡名昭彰的歷史背景還是足以令人心生畏懼。大約一小時後,回程火車會從我後方逼近,原本想趁這段時間徒步穿越彎道,慢慢走回上一站Lumsum,幾經掙扎,最後打消了念頭。


↑Lumsum和Thamkra Sae之間的洞窟,在鐵軌旁。

琢磨著時間,驚覺這就是我今天的行程啊?不辭千里只為一條鐵道而來。因為自己的失誤,花了太多時間搭車,最多只能再容納一個桂河大橋了,其他如盟軍公墓(Allied War Cemetery)、泰緬鐵路中心(Tailand-Burma Railway Centre)、杰西戰爭博物館(JEATH War Museum)、遺產步行街(Heritage Walking Street)都不能去了。很後悔當初執意住在曼谷,明明行程就是往郊外跑啊!



↑ Thamkra Sae沒有售票口,上車再補。

回程的乘客比剛才多了許多,連續找了幾個車廂才有靠窗的空位。坐在對面的泰國老先生發現我一個人旅行,顯得非常興致高昂,用流利的英文和我聊起天來。

「妳住哪兒啊?」

「曼谷。」
「我是說妳的家鄉。」
「呃,我從台灣來的。」

大概看見我脖子紅了一圈,老先生說:「台灣現在應該很冷吧!
我心中竊喜,呵呵,初級會話難不倒我的,於是向他介紹了台灣的四季,他聽完後說:「泰國只有二種季節......」
「乾季和雨季。」我搶答。
「不。是熱,以及很熱。」

他向我確認台灣最炎熱的月份,我以為他想找個涼爽的時間避暑,沒想到恰恰相反,習慣熱帶氣候的他特別想在盛夏造訪台灣。難道泰國保有無冷氣的公車、火車等交通工具,正是因為居民習慣高溫的關係?我還在腦海組織這個問題的英文句型,老先生又一連丟了好幾個問題過來:

「妳總是一個人旅行嗎?」
「從事什麼工作?」
「最近曼谷示威遊行,不怕嗎?」
「泰國人對政治挺狂熱的,台灣呢?」
「台灣的政局安定嗎?」

我想他誤以為我的英文很好,提出的問題越來越艱澀,簡直難以招架,最後話題又回到旅行,原來老先生也是自助愛好者,分享了彼此的出國經驗,我才深刻體認到,從曼谷向全世界出發,機票比起台灣直飛便宜太多了!而聊到安全問題,他覺得心態正確的話,不管去哪裡都可以把危險性降到最低,最後不忘補一句:「其實泰國很和平的。」

老先生問我明年還想來泰國嗎?我說有時間的話,下次想去泰北,他聞言頓了一下,說北方很冷的,去南方吧!南方的小島和海灘美得不得了。我想起在旅館認識的中國女生,還有在中國城吃飯時,一對來自台灣的退休夫妻,都同樣熱情推薦泰國南部,這樣說起來,好像不去不行了。

用完十年份的英語會話量後,我率先在桂河大橋下車。臨走前,他突然問:
「妳喜歡泰國嗎?」
「喜歡啊!」
「那,明年見。」

被下車的人潮衝撞得失去方向,走了幾節車廂的距離,才想到剛剛忙著消化問題,儘管聊了很久,對老先生幾乎一無所知,甚至連人家名字都忘了問。當列車再次啟動,緩緩駛過眼前,我仔細搜尋每扇車窗,可是因為角度問題,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。

目送火車離開,讓車屁股嗆了一腦子的煙。一個人的旅行還在繼續。☻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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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城走單騎


下午五點多,偌大的差瓦塔納蘭寺(Wat Chaiwatthanaram)空蕩蕩,幾名遊客斜臥在被烈日烤得焦黃的草皮,夕陽下的巍峨高塔彷彿貼著金箔般閃閃發亮,輕聲交談,時而有風吹過,閒適得像剛睡醒的一個尋常午後。在寂靜的寺廟內外徘徊,終於能好好感受大城王國的風華餘韻,來到這裡之前,萬里無雲且少有遮蔽,我已經曬了一整天太陽,差點被三十多度的高溫風乾。

大城(Ayutthaya)位於曼谷北方八十公里,在趙波隆市場(Chao Phrom Market)租輛腳踏車,展開一天的旅行。沒有慢車道,也不見紅綠燈,斑馬線融在灰黑的柏油裡,騎著破舊的單速腳踏車穿梭車陣,風塵僕僕,過了一段路才發現,啊,煞車鬆了,但我已經懶得回頭。


 ↑ 腳踏車一天四十泰銖,租完才發現別家的新很多......


其實也可以在市場包輛車,讓司機載著賞遊古城,輕鬆寫意一飽眼福,可是第一次來到語言不通的地方,沒有漢字可以推敲,號稱是國際語言的英語也未必吃得開,全然陌生的環境中連路標看起來都像神秘符碼,古老的大城宛如一張藏寶圖令人躍躍欲試,種種浪漫幻想推波助瀾,毫不遲疑就上路了。

泰國和日本同樣右駕,曼谷的空鐵BTS卻老是要乘客靠右行走,馬路上的人潮則是左右開弓,必須騎得小心翼翼,除了人車爭道,有時候還得讓路給大象。



地圖上的大城看起來像一座島,由昭披耶河(Chao Phraya River)、洛汶里河(Lop Buri River)、巴洒河(Pa Sak River)環抱,島上大大小小的佛寺林立,以瑪哈泰寺(Wat Mahathat)為起點,第一站朝樹中佛首前進。

這座橫跨四個世紀的古老王國,曾經因位居貿易樞紐而繁華興盛,民生富足,隨之發展出精湛的雕刻藝術,佛教也是在這段時間深植泰國文化。高度發展的大城王國吸引了葡萄牙、荷蘭、日本人前來長住,全盛時期擁有百萬人口,直到1767年緬甸入侵
城市遭到洗劫一空,為了取得佛像上的黃金,緬甸軍甚至不惜放火融金。現世難解的殘酷惡意和巨大暴行,讓坐擁千百座廟宇宮殿的文明一夕覆滅。傳說浩劫中蒙難的其中一座佛像,首級落地前被樹根纏繞托起,便是瑪哈泰寺聞名於世的樹中佛首。




二年後鄭信擊退緬甸復國,國都南遷,大城淪為棄城。斷垣殘壁、高塔頹圮,佛像身首異處,到現在還保留著歷劫後的模樣,膏藥般的修繕工事底下,是一張張崩塌的無妝容顏。悠久的四百年統治期間,大城王國建造了風格迥異的雄偉佛寺和華麗宮殿,從遺址群不難想像當年的宏偉磅礡。1991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(UNESCO)將倖存的遺跡評定為世界遺產,這片寂寥之地很快地被大批遊客攻陷,就算做了功課,走入恢弘深邃的歷史現場,我仍然只是走馬看花的一員。

古蹟巡禮到後來成了意志力的征戰,想來真正背包客的生活恐怕不僅是旅行,更是一場修行。一個人出發最大的好處是可以自由取捨行程,然而也是對執行力的嚴苛考驗。每逢夏季老是躲著太陽,能待在家裡就絕對不出門,這回卻來泰國自投羅網。酷熱、迷路、餓肚子,就這樣一邊想放棄,一邊又不甘心地踩著腳踏車前進,從瑪哈泰寺(Wat Mahathat)的樹中佛首、拉嘉布拉那寺(Wat Ratchaburana)的古代壁畫,到帕席桑碧寺(Wat Phra Sri Sanphet)的三座鐘型舍利塔,以及知名的羅亞蘇塔蘭寺(Wat Lokaya Sutharam)臥佛。毒辣的日頭熨燙著皮膚,耐住性子想把照片拍好,雖然只有一台小相機,根本抵擋不了艷陽天的強光;但我也慶幸帶的是小相機,如果是單眼,大概連拿出來的力氣都沒有。




驕陽似火,行車捲起塵土飛揚,才把臉擦乾淨,立刻又敷上一層汗水和細沙。離開曼谷市中心後幾乎只見歐美和日韓旅客,沒聽過幾句中文,在臥佛附近終於看見一車一車的中國旅行團,小販還能用中文介紹自家冰棒的口味。

「你會說中文啊!」我說。
「一電電。」然後就沒有下一句了。

這尊臥佛比想像嬌小許多,彰顯尊貴的寺廟早已灰飛煙滅,唯獨祂自戰火生還,以天為帳、地為床,橫臥廢墟之上。這裡應該是僅次樹中佛首,聚集最多遊客的地方了,我在樹蔭下檢查相片,好奇臥佛和祂後方的棄塔,究竟哪一方先來後到?


順著3263號公路騎上約三百公尺的拱型大橋,登陸昭披耶河對岸。為了閃避飛奔疾駛的各種大小車輛,也為了克服陡峭的橋面,牽著腳踏車緊貼左線邊緣行走,此時此刻才遲鈍地發現,這車不僅煞車鬆了,輪胎似乎也有點變形,所以沿途車身總是不由自主朝右偏,並非幻覺啊......



不曉得是來得晚,還是地點比較偏遠,昭披耶河左岸的差瓦塔納蘭寺人煙稀少。大城淪陷之後,曾有軍營駐紮在此,這樣的歷史背景鋪陳,衍生出魑魅魍魎的傳聞也不需感到詫異。遠遠眺望,磚紅色建築自遼闊荒野拔地而起,薄暮時分泛著金黃色光芒,顯得格外寧靜耀眼。這是當日所見保存得最好的建築了:高棉式大塔聳立中央,左右坐落四高塔,向外再分列八小塔,除了端坐在此的十二尊大佛,還有一百二十尊坐佛圍繞,猶如衛星般一層一層守護著這座皇家宗廟。

騎了一天車還不累,反而因為接近行程尾聲愈加輕鬆愜意。只去過日本的我,對「出國」這件事並沒有很強烈的認知,享受著日本人無微不至的服務,到了當地也從不覺得人在異鄉。對比前一天在曼谷各大百貨悠閒遊蕩,和今天灰頭土臉的模樣,明白了自己一直以來期待的是什麼。

揮別差瓦塔納蘭寺,推車上拱橋,眼觀四方小心來車,有路大象先行,趕在車行交代的還車時間回到趙波隆市場。前往曼谷的Minivan沒有時刻表,一如慣例不滿載就不發車,枯等也罷,至少比動不動就大誤點的火車效率高上一截。

回台灣後,朋友問及下次旅行選日本還是泰國?
「泰國吧。」我說。
「為什麼?!」
「好像要吃點苦頭,體驗一些不便利,我才感覺自己在旅行。」


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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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 Reichenbach Fall——失控的演繹



一、前言

小丑對蝙蝠俠說:You complete me. (你使我完整)
Moriarty則是對Sherlock說:I owe you. (我欠你)

世界上所有東西都需要藉著比較或抗衡,才顯示出主體性:愚笨突顯聰明,邪惡召喚正義。如果高譚市是一座桃花源,Bruce Wayne不會失去雙親,他可能只是個企業繼承人,不會穿上蝙蝠裝對抗惡勢力。如果倫敦寧靜祥和,犯罪率趨近於零,無處發洩演繹推理能力的Sherlock,就只是一個性情古怪、惹人厭惡的反社會男子罷了。



二、引蛇出洞:媒體曝光&犯罪廣告

S2 EP1中厭惡媒體、聲稱是私家偵探,不需要公眾形象的Sherlock,在這一集開場,竟然接連出現在二場表揚會上,而且穿戴整齊,一點都不像被逼迫。(S2 EP1中,他可是用裸體裹被單來抗議前來拿人的白金漢宮!)他為什麼自願和媒體打交道?若非不得已、要不是另有所圖,Sherlock應該是寧願大喊無聊,也不願出席社交場合吧! 

往下看,我們可以看見端倪:當Sherlock這個私家偵探因Turner的瀑布畫作〈Reichenbach〉一案揚名,接著再因銀行家綁架案聲勢高漲時,終於,Moriarty出現了。Moriarty以storyteller之姿出現,打算完成這則城市童話的結局。Moriarty以一個又一個罪行推動童話故事的發展,將破案連連的Sherlock捧上雲端,是為了讓他墜落(fall)時粉身碎骨個徹底。所以在這裡,我們可以推測:Sherlock頻頻在媒體上露臉,是為了讓Moriarty認為時機成熟,吸引他早點現身。

Moriarty以連闖倫敦塔、銀行、監獄三個國家最嚴密的機關,作為華麗的登場,然後再以出乎預料的無罪開釋,震驚世人。他的登場,正好對比了Sherlock當紅的「諮詢偵探」形象,將自己「諮詢犯罪」的名號打個響亮,這個廣告效應恐怕是Sherlock始料未及的。



三、兄弟共謀

1. 出賣生平

Moriarty無罪獲釋後二個月,Mycroft找John懇談,告訴他,Sherlock身陷暗殺危機,請他多加留意。爾後,當Moriarty沿著布局已久的網絡逼近,將爪牙伸向Sherlock,危急之際,John重新演繹Mycroft的委託,「恍然大悟」其中的「深意」。

在演繹推理上,原著的Mycroft是一個比Sherlock更優秀的人,但是因為不愛leg work,所以無法成為有時必須上山下海的偵探。他的能力在BBC版中也可見一斑:上一季Mycroft一眼就看出John在Sarah家睡沙發;這一季只是翻翻現場報告,就知道登山者慘死溪谷的原因。我們知道編劇們是資深「福迷」,作為一個向經典致敬的另類穿越劇,基本上他們不會大幅改變原作人物設定。在〈A Scandal in Belgravia〉中,編劇給我們一個過著僧人生活的Sherlock——他初識情愛,但選擇不感覺、不回應,呼應原著中那個未曾愛過的福爾摩斯。而在〈The Reichenbach Fall〉中,Mycroft為了套Moriarty話,以Sherlock的生平事蹟做為誘餌,循循善誘,結果卻幾乎一無所獲。在這種得不到有效情報回饋的狀況下,還持續出賣弟弟的魯莽行為,怎麼看都與原著脫軌,完全不像聰明絕頂的人會做的事啊!如同Moriarty犯案後乖乖被揪上法庭是為了打廣告一樣,我們可以推測:Mycroft向Moriarty透露弟弟背景,是有意為之。


2. Key Code

這一集中,Key Code對觀眾而言是一個囧謎,福爾摩斯兄弟真的相信Key Code存在嗎?靠幾行數字就能改變全世界,太瞎了!不過換個想法,假使Irene手機中的醜聞檔案足以掀起驚濤駭浪,那麼,這個時候,也許福爾摩斯兄弟認為,Moriarty握有的Key Code未必是指幾行電腦指令,而是一個沒人敢出面阻擋的「犯罪通行證」。然而究竟是什麼樣的通行證讓Moriarty一路暢行無阻?至此,福爾摩斯兄弟一無所知。

在貝克街221B家中,Moriarty對自己的來意打啞謎,Sherlock問他既不要錢也不要權力,究竟所求為何?Moriarty以一句「I owe you(a fall)」拉起最終難題的序幕。

假定Moriarty被Mycroft拷問Key Code的時間,是在他拜訪貝克街221B之後,那麼,在拷問前,或拷問當中,Mycroft是否徵詢過Sherlock意見?透露個人資訊,會不會是Sherlock本人的意思?與全世界最危險的罪犯大師Moriarty交鋒,為了請君入甕,此時的Sherlock,勢必已對未來做了最壞的打算。Molly看出異狀,所以在實驗室對他說:

You look sad, when you think he can't see you. 
(當你以為他看不見你的時候,你看起來好哀傷。)



四、倫敦新童話

每則童話故事都需要一個經典大反派。對Moriarty來說,倫敦,乃至於整個社會的正常運行就是童話故事,而他打算在上面戲謔地改寫幾筆。沒有Moriarty,Sherlock可能什麼都不是。Moriarty以製造混亂,突顯Sherlock的解謎能力,將他拱上新聞媒體,讓他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、每樁犯罪案件的主角之一。儘管Sherlock從不認為自己是英雄,但是這個想法因媒體的渲染,已然形成全民共識。時勢能造英雄,也能讓英雄毀於一旦。在Moriarty推波助瀾下,英雄Sherlock誕生,身兼編導的Moriarty要Sherlock顯得強大,因為唯有Sherlock強大,才能讓他墜落(fall)時的重力加速度加劇,才能徹底、完美地摧毀他。


1. 糖果屋

Give him a puzzle and watch him dance. 
(給他一個謎,看他隨之起舞) 

經過一年半的鋪陳,從綁架大使小孩案起,Moriarty開始收網。

偵辦過程中,Sherlock遇到瓶頸。分析犯人腳印殘留的化學成分時,他看到白堊粉、瀝青、磚粉、植被,唯獨不知道第五樣是什麼,直到John拿出犯人放置在貝克街221B的信封,裡面裝的麵包屑,指引他找到破案方向:麵包屑→糖果屋→PGPR(巧克力成份)→巧克力工廠。


2. 吹牛騎士

在Moriarty協助下,Sherlock以驚人的高效率找到肉票。返回警局後,小女孩聲嘶力竭的尖叫聲,喚醒Sally Donavon和Anderson心中的疑惑和妒意。Sherlock平靜肅穆地站在警局窗前,對面大樓亮起IOU三個血字,這一刻,最後的難題已然成形。

Sally Donavon和Anderson身為新蘇格蘭場的精英,秉持著自身的優越感,他們無法理解Sherlock為何總能輕鬆破案,寧願相信一切都是騙局,於是越級報告,脅迫Lestrade將Sherlock帶回警局偵訊。亞瑟王Lestrade始終相信Sherlock的清白,但是面對怒不可抑的高層壓力,只能領命照辦。出發前,他致電John,對Sherlock的信賴,顯而易見。
社會學家Goffman以劇場和舞台為比喻,
將人的互動分為「前台」和「後台」。
人們在前台有意識地操控、調節自身姿態,
以便引起他人的有利反應;相對的,
在後台領域中,人們會比較放鬆,不注重細節。 
——Jonathan H. Turner《社會學:概念與應用》
除了長時間與Sherlock相處的John、Mrs. Hudson、Lestrade、Molly,以及鎖定影集的觀眾,得以窺見Sherlock前台、後台的一致性,其他人對Sherlock的印象都是片面的,就像觀看新聞中的人物一樣,老百姓對名人私生活,永遠存在好奇和懷疑。John發現事態嚴重,他勸Sherlock出面澄清:

I don't want the world believing you're…
 (我不要世人以為你是…)

面對Moriarty的步步進逼,名聲掃地早在Sherlock推理出的眾多可能之列,但是當陰謀血淋淋攤在眼前,為了維護John的安危,依照他和兄長的計謀擒獲Moriarty,面對唯一摯友的擔憂,Sherlock有口難言。決定踏進Moriarty設下的局、即將失去一切的他,唯一能透露的,只是咬牙切齒的幾句:

Moriarty is playing with your mind, too.  
Can't you see what's going on?
(Moriarty也在玩弄你的腦袋,你還不明白嗎?!)


3. 薑餅人大逃亡

為了達成任務,Sherlock依照Moriarty編寫的腳本,展開大逃亡,意外的是,偶爾也會心情不好的醫生John,狠狠揍了警司一拳,加入被銬的行列。儘管Sherlock說:Bit awkward this.(這就有點棘手了),還是欣然讓John加入自己的逃亡之旅(當然,也可能是因為挾持John,逃亡成功的機率比較高)。

第一站,他們來到記者Kitty Riley家。起初,Sherlock以為Moriarty像從前一樣,隱身在黑暗中,從遠方搖控他所蠱惑的魁儡,所以,當Sherlock看見Moriarty利用記者急於建功的心態,以走投無路的被害人形象尋求庇護,拿著他的生平招搖撞騙,用真相包裝迷人的謊言,那優秀的演技、周密的安排,使他震驚、懊惱,而且憤怒。

對於追緝Moriarty,我相信福爾摩斯兄弟之間有過共識:螳螂捕蟬,黃雀在後。在Moriarty的最終難題之外,他們醞釀了一個更龐大的計畫。然而Moriarty必須是不可捉摸、難以對付的角色,才不負原著中「犯罪界拿破崙」的封號,也才有能耐讓福爾摩斯兄弟殫精竭慮,不是嗎?

Sherlock雖然預知自己將聲名狼藉,但是,如果他們兄弟二人知道,透露生平,會讓他走到這般絕地,當初還會這麼做嗎?無論如何,這場兄弟共同演繹的戲碼已經失控了,於是,離開記者住處後,Sherlock拋下計畫,單獨前往Bart's醫院,請Molly為他的「死亡」做好準備。因為這場遊戲,他已經不再勝券在握了。



五、最終難題

小丑讓蝙蝠俠成為高譚市失控的原因,瞬間,他從正義化身成為眾矢之的;Moriarty則是讓私家偵探Sherlock成為公眾人物,再借助他在社會的聲勢,逆轉反擊。一年多來,Moriarty一手塑造Sherlock這個角色的正面形象,如今只欠一個結局,就能完成(complete)這個童話故事,那正是他所謂最後的難題(the final problem)。英雄戰勝邪惡,合情合理,多無趣!所以他安排Sherlock,這名首屈一指的諮詢偵探、英雄icon,翻案成為幕後大反派,畢竟這樣刺激多了!再說,Sherlock不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,唯獨介意別人誤會他蠢或出錯,比起一槍斃了他,讓他承受世紀騙子的罵名,對Moriarty而言才是最漂亮的勝利。


1. 真正的key code

Moriarty的做法,就是《全面啟動》中提到的inception,思想植入,不著痕跡地操控人心。順著一個人的思想脈絡,將小小的念頭——Sherlock是偽天才——埋入,待生根茁壯,再伺機喚醒它。借刀殺人,乾淨俐落。你不會感覺這是別人加諸於己的想法,它不僅深植人心、有前因後果,還具備明確的脈絡可循,況且,這個戲劇性的謊言,比真相更受普羅大眾歡迎,Sherlock只得百口莫辯,甚至,Sherlock自己也是思想植入的對象。

逃亡中,殺手的現身,再次強化Sherlock認為Key Code確實存在的想法。殺手稱那橫行世界的終極金鑰為computer key code,John無意間敲擊桌面的動作,讓Sherlock想起Moriarty在貝克街221B時,指尖敲擊的節奏,接著再聯想到電腦由1、0構築的二進制運算規則,然後犯下他第二個錯誤:以為Key Code是一行電腦指令。擁有這個電腦金鑰,Sherlock可以讓失序的社會步上常軌,而且有望恢復名譽。

安全起見,他支開John,邀Moriarty到Bart's醫院,打算結束這個最終難題。但直到站上屋頂,才知道Moriarty橫行世界的真正Key Code,不是一行電腦指令,而是操控人心。Moriarty看見Sherlock的盲點——覺得生活很無聊,希望一切都很聰明——進而虛構了一場電腦金鑰的騙局。


2. I Am You.

Moriarty也看見Sherlock的弱點:友情。只要利用他的弱點,便可以輕易取他性命。然而,在Moriarty的童話故事裡,他讓Sherlock成為幕後大反派,等於將自己長期建立起來的「諮詢犯罪」名號,全部讓渡給Sherlock。

Sherlock儘管惡名昭彰,卻成了全世界的犯罪首腦。反之,Moriarty,不過就是個受雇的演員,偽天才Sherlock安排的一個丑角。這番逆轉,使Sherlock坐擁黑暗勢力,他只要抓住Moriarty,就有機會讓他撤銷追殺令,John、Mrs. Hudson、Lestrade就不會成為槍下亡魂,所以他說:

You want me to shake hands with you in hell? 
I shall not disappoint you. 
(你想跟我在地獄握手?我不會讓你失望的。)

Moriarty讓Sherlock名聲掃地,Sherlock則運用加諸於身的惡名,做為反制的利器,但Moriarty對完美結局的執迷,超出Sherlock的預期。當Moriarty飲槍自盡,再也無法收回成命。此時,三個殺手的槍桿,紛紛瞄準他的三個朋友,唯有以自己的死亡續寫Moriarty留下的最終難題,才能阻止殺手的任務。


3. The Fall

事到如今,Sherlock只剩二個選擇:

(1) 承認自己是假貨,自殺謝罪,以自己的死換取朋友性命。
  ——名聲墜落,即Moriarty原意
(2) 繼承Moriarty的黑暗勢力,一走了之,任憑殺手開槍。
  ——心靈墮落,更殘酷的fall

他可以一走了之,但是,他卻選擇拿起手機,完成這個童話故事。他承認自己是個假貨,然後像「一般人」一樣,留下遺言,在John面前,縱身一躍,讓摯友見證自己孤獨地向永恆的終點墜落。

Moriarty到死都以為自己贏了。他萬萬沒想到,自己會敗在Molly這個貌似微不足道的角色手上。Moriarty擁有將大偵探Sherlock逼到絕境的能力,卻低估了傻妹Molly對Sherlock的信任,以及愛的力量。

Sherlock:Alone protect me (and you). 孤獨保護我(和你們)。
John:Friends protect people. 朋友才能保護人。

無論是Sherlock還是Sherlock的朋友們,他們都用自己擅長的方式,守護著對方。



六、尾聲

沒有誰勝者全拿,也沒有誰全然一敗塗地,這樣一來一往驚心動魄的較勁,才是〈The Reichenbach Fall〉這集的重心。

我們和John一起認識Sherlock,一起見識他令人咋舌的推理能力、驚嘆他的幼稚無知、為他的我行我素感到無可奈何。如今,又看著他走過愛情、經歷恐懼、背負最難堪的罪名「自殺」,目睹他與唯一的摯友John告別,同時也離我們遠去。編劇賦與Sherlock的人性化,讓我們愈加喜愛這個角色,也讓他此刻的殞落,顯得如此孤寂。

一百多年前,厭倦創作的Conan Doyle在《最後一案》將福爾摩斯賜死,引起讀者一片譁然;一百多年後的今天,我們也宛如當年日日翻閱報紙的倫敦讀者們,時不時探聽各方消息,翹首期盼Sherlock早日復歸,與John一起續寫新篇。

Till next season,希望不會等太久。☻



2012年1月發表於PTT歐美影劇版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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